跟世界较劲，跟世界和解：科比就是你和我

时代周报记者：朱迅垚

2015到2016年的整个NBA常规赛都有一个主题，那就是科比退役。

在那个赛季，我见到了这位老兄20年职业生涯加起来也没有过的灿烂笑容。在每场比赛赛后，他都会抱着篮球，举起右手，满含笑意，向每一位客场球迷挥手致意。

除了笑容之外，科比还有太多附加动作。他会在场下看着队友的失误开怀大笑，他再也不眉头紧锁，对队友作“怒其不争“状。他会与每个对手拥抱，见到多年仇敌，也会微笑致意。见到联盟的年轻人，他会轻轻拍他们的屁股以示鼓励。他开始在每场比赛的第四节休息，他再也不会每场比赛疯狂出手几十次。他不再是那个著名的”黑曼巴“，吐着信子，眼冒怒火，在无数个晚上与整个世界一较高低。

谢天谢地，我总算见到了一个之前19个赛季中从未见过的融化了的科比。今天我们看到的科比的视频、照片大多也是这样的科比：彬彬有礼的、圆融的、笑起来像大男孩一样可爱。

但在之前很多年里，科比留给公众的形象并非如此。在大部分生涯里，赛场上的科比总是憋着一股劲，不知道在跟谁过不去，而场下的科比，脸上写满内心戏。在生涯绝大部分比赛里，每一场比赛，你都没有见过一个百分之九十的科比，甚至百分之九十九的科比，你见到的都是一个百分之百投入的科比——永远在战斗，永远在较劲，永不疲倦。

在饱受强奸案困扰时，他创造了著名的“出席法庭回来必然爆发“的科比定律；在湖人内讧、奥尼尔出走之后，他一己之力带领湖人走出困境，单场81分神迹和场均35分奇迹均在此间完成；在长期被质疑带队能力缺乏领袖气质后，联手加索尔，带领湖人再拿两冠；

在今天流行的曼巴精神传奇里，科比的故事是这样：“少年成名，在最该张扬的岁月里，全世界与他为敌，而他没有就此销声匿迹，通过旷世绝伦的表演和惊人的毅力，再次攀上巅峰，最终人生圆满“。

但在我看来，这种戏剧化叙事只是外壳，从坚硬对抗到与世界和解，并不完全是世俗逻辑主导，根本是科比内心的变化。在二十年的生涯中，科比的内心一直保持着自我意识和外界规训之间的张力。他曾经心有恶魔，在早期与奥尼尔的关系中，他无数次口出恶言，在家乡费城，他曾经放言，要让所有人费城人后悔。但在生涯后期，他完成了与世界的圆融与和解。他和奥尼尔冰释前嫌，和家乡费城重归温情。在退役后，他更是毫无保留地指导训练篮球后辈，为推广篮球公益和篮球影响力在全球奔走，成为所有人尊敬的现在的科比。

在2018年出版的自传里，科比这么写道：篮球给我的收益远不止球场之内，球场外的收获更难以估量。如果没有篮球，我不会懂得该如何去创造，不可能理解人性，也不可能明白该如何去领导团队。

从坚硬到圆融，从对抗到和解，从孤傲天才到团队领袖，如果有曼巴精神，这才是曼巴精神的全貌。

在过去二十年里，只要在篮球王国里徜徉过的少年，谁没爱过科比，那个强悍、善良、纯粹、对篮球绝对的爱、对人绝对真诚的科比，谁又没有恨过科比，那个偏执狂、骄傲、敏感、独来独往的科比。你爱他的那部分正是你恨他的那部分，你恨他的理由恰恰是爱他的理由。一个跟世界较劲的科比，一个跟世界和解的科比，是同一个人，不正像我们自己吗？幸运的是，我们和科比都一样成长为一个更好的人。

唯一可惜的是，这个功德圆满的家伙没能享受更多一点世界对他的爱。唯一值得欣慰的是，这个我们爱的科比从此永远定格在记忆中，再也无法褪色。对我们这代球迷来说，恐怕再没有时间和精力让一个篮球明星在我们身上投射那么多。这就是所谓青春吧。一个摇动过你情感的人走了，就是记忆的一次撕碎。

再见了科比，好伤的离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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